年7月18日,葛兰素史克(GSK)发布消息,该公司的“希瑞适”(Cervarix,人乳头状瘤病毒疫苗[16型和18型])获得国家食药监总局(CFDA)的上市许可,明年初将正式登陆中国市场,成为大陆首个获批用于预防宫颈癌的HPV(HumanPapillomavirus,人乳头瘤病毒)疫苗。这时候,距离人类接种第一支宫颈癌疫苗刚好十周年。宫颈癌是女性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发病率居全球女性肿瘤第二位,被称为“危害女性健康的杀手”。在这个新疫苗即将造福中国公众的同时,我们应该铭刻并感恩发明宫颈癌疫苗的两位科学家:澳大利亚科学家伊恩·弗雷泽(IanFrazer)博士和中国科学家、温州医科大学校友周健博士。获知疫苗获准在国内上市,远在澳大利亚的周健夫人孙小依悲喜交集:“真高兴国内同胞们不用赶去香港打HPV疫苗了!”她和儿子也为周健未能亲眼见证并分享这一时刻而悲伤。他为万千女性带去希望温州医科大学校园内的周健铜像
这是一位早在年、年仅42岁就离开人世的癌症研究专家。在他逝去14年后,年,他的母校温州医科大学为他竖立了雕像。他也是温州医科大学历史上第一个被塑成雕像的校友。
他为何会得到这样的尊重?
时间来到年6月11日,由欧洲专利局主办的年欧洲发明奖颁奖仪式在法国巴黎举行。在全部4.7万张网上投票中,超过32%的投票者将选票投给了中国癌症研究专家周健和澳大利亚免疫学家伊恩·弗雷泽共同发明的全球首个宫颈癌疫苗“佳达修(Gardasil)”。在颁奖仪式上,周健的遗孀孙小依女士和弗雷泽共同出席。
年,周健和伊恩·弗雷泽博士获“欧洲发明奖”。图为弗雷泽与孙小依共同捧起奖杯。佳达修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癌症疫苗。有了它,人类有望使预防宫颈癌犹如今天预防一些常见病那样简单。在研发佳达修的过程中,周健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年本科毕业于温州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后,周健对HPV的分子生物学产生了兴趣,并在年浙医大读硕士期间,开始HPV的研究,随后他通过在河南、北京、英国剑桥等地继续求学,成为该领域的专家。年,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免疫与癌症研究中心主任伊恩·弗雷泽教授的力邀下,周健和夫人孙小依前往昆士兰,研究人工合成HPV疫苗。
年,周健和弗雷泽利用重组DNA技术人工合成了HPV的病毒样颗粒,并比美国早一年申请了此项专利。年3月19日,当其研究成果Gardasil(佳达修)疫苗全面开始临床试验时,42岁的周健积劳成疾突发肝病英年早逝。
在周健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年底默克公司研制成功宫颈癌疫苗并于年6月在美国、墨西哥和澳大利亚上市。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KevinRudd)在周健的纪念文集中亲笔作序,向合作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支预防宫颈癌疫苗的周健博士表示崇高敬意,称赞他“使全世界千百万妇女包括万以上的澳大利亚妇女得以受益”。
“我们真的合成了一个病毒!”研制宫颈癌疫苗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获得HPV。因为这种病毒不能在体外组织液中培养,而在活细胞中繁殖时又要与宿主的细胞基因融合,那么,有什么方法能制造出这种病毒呢?
分子生物学研究早已发现,HPV有70多种类型,但它们都具有相似的颗粒状结构:内核是导致疾病的病毒DNA,外表是一层有20个面的蛋白质“外壳”。
电子显微镜下的Humanpapillomavirus(HPV)。来源:Wiki作为一名分子病毒学家,周健擅长克隆基因并在细胞中将它们表达出来,他试图通过重组DNA技术做出这种病毒的外壳。他的想法是要制造出外表类似HPV但内核不含病毒DNA的病毒样颗粒,这样的颗粒可以像“稻草人”一样让体内产生免疫反应,但又绝对安全。
然而,他们曾在6个月时间里一无所获。
孙小依清楚地记得合成病毒的想法诞生的那一刻。那是年年底的一个夜晚,周健在和孙小依散步时突然说:“已经有表达和纯化了的L1、L2(HPV晚期蛋白、病毒壳膜的主要构成)蛋白,何不把这两个蛋白放在组织液里,看看它们能否合成病毒样颗粒?”
孙小依当时就嘲笑他:哪有这种可能,将两个东西放在一起就行了?如果这么简单,别人早就看到病毒颗粒了,还能轮到我们吗?
后来,在丈夫的第二次催促下,孙小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两个现存的HPV晚期蛋白放在试管里,“加一点这个,加一点那个,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做游戏一样,就这么简单。”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后,两人将合成好的东西拿到电子显微镜下观察,“一看,我们俩都傻眼了,真的是一个病毒颗粒合成了,我们实实在在地看到一个体外合成的病毒颗粒!这真是惊喜的一刻。”
弗雷泽说:“我清楚地记得年年底那个特别的日子,我们第一次看见了这张病毒样颗粒的图片,当时我们就知道,如果有某种东西可以制成疫苗,那么就应该是它!”
作为一名免疫学家,弗雷泽更关心的是疫苗和免疫学,他们终于证实病毒样颗粒能够激发免疫反应。两人的第一篇论文发表在年第期的《病毒学》期刊上,论文中详细介绍了制造病毒样颗粒的实验细节。
世界上第一支宫颈癌疫苗在第一眼看到“病毒样颗粒”后,弗雷泽和周健最担心的问题是:“病毒样颗粒”所产生的免疫反应是否足以让它制成疫苗?
在最初的几年里,他们努力让这种“病毒样颗粒”表现出所期望的效果,当这一目标实现后,昆士兰大学开始与投资公司和有疫苗研发能力的制药公司联系。在获得默克公司支持后,大规模的动物试验和临床试验开始了。
年,宫颈癌疫苗的临床试验还在世界各地进行。周健回中国进行学术访问,当时温州医学院的临床试验也在进行。但没有人会想到,这竟成了一次没有归途的旅程。
“周健的身体一直很好,出国十来年没有请过一天病假,他的勤奋是有目共睹的,他经常一周工作7天,日夜操劳。年2月,他整天坐在那里写基金申请书,写完后说‘我怎么这么累啊?’”孙小依说,“我就劝他休息,3月份就不要到温州了。但他坚持要去。”
年3月8日晚,刚到杭州不久的周健还给家里打电话,儿子在“爸爸,这次回来你给我买什么礼物?给我买一个最新的lego(乐高拼装玩具)吧!”周健说:“没问题,我肯定给你买回来。”孙小依对儿子说:“爸爸太累了,让他早点休息。”
3月9日,周健因为感染性休克病重。3月10日,当孙小依带着周健的母亲和儿子从澳大利亚赶到杭州时,他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七年之后。年,默克制药公司和葛兰素史克制药公司生产的两种宫颈癌疫苗面世,一年之内,包括美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在内的80个国家先后批准了这种疫苗的使用。
澳大利亚是第一个批准这种疫苗使用的国家。年8月28日下午,在澳大利亚昆医院,弗雷泽为一对昆士兰少年姐妹接种了世界第一支宫颈癌疫苗,孙小依和儿子周子晞见证了这一时刻。
周子晞说:“我们多么高兴,试验表明这种疫苗百分之百有效,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人们终于可能接受这种疫苗,但这也是一个悲伤的时刻,因为我的父亲今天不能够和我们在一起。”
延续的勤奋与执着周健(后排中)在温医的毕业合影在剑桥,周健夫妇被称为“神奇的手指”,什么难事到他们手上总能行。
孙小依曾担任周健的助手,她对那些岁月历历在目:“周健和弗雷泽整天都待在实验室里,通常回家只是为了洗个澡,换身衣服,抓紧时间睡上几个小时才离开。那些日子我们还很年轻,一心一意地执着地想找到答案。”
这样的勤奋早已有之。
周健是年我国恢复高考统一招生制度后,温医大招收的第一届学生。大学五年间,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刻苦学习,但同学们觉得他更重视英语的学习。他买了无线电元器件将自己的收音机改装,接收到“美国之音”,并坚持每天早晨6点收听学习,雷打不动。为了学好英语,他几乎每个周末都步行去温州第一百货公司,跟着货架上的电视机学习英语节目。
他的同学、温医大附二院耳鼻喉科主任陈波蓓记得,一次上药理实验课,老师讲解尼古丁的毒理作用时,拿来一包香烟去熏关在笼子里的一只小老鼠,但实验一时没有成功,大家都不以为意,接着学习其他内容。后来大家发现那包香烟没有了,原来,周健悄悄拿去把小老鼠熏死并做了解剖。他告诉大家,他就是想知道小老鼠中毒后血液的颜色是否改变。
温医学习生涯中养成的勤奋与刻苦在他今后的日子中一直延续着。年冬,为了去听丈夫在河南医科大学的博士论文答辩,孙小依带着两个月大的孩子来到郑州。在郑州火车站刺骨的寒风中,她简直认不出眼前的丈夫:“他就这么细细条条的,穿着棉大衣,在风中摇着。”答辩结束,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周健为了准备答辩,连续3个星期不出实验室,每顿都是方便面加大白菜。
他就这样在实验室里度过了他的大半生,将最美好的光阴都献给了他热爱的科学实验。
“有周健这样杰出的校友,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只要说到周健,崇敬之心便油然而生。周健是我们最好的标杆。”温医大原校长瞿佳说。
赤子情深,反哺母校90年代周健(前排右4)促成母校与昆士兰大学合作留影从温医毕业后,周健又先后在浙江医科大学、河南医科大学、北京医科大学攻读硕士、博士、博士后,但不论在哪里,他都以自己是一名温医毕业生而自豪,他曾对当年的同学和室友瞿佳说,温医的5年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时间也是最长的。后来到了国外,到了美国和澳洲,他都没有忘记母校,他一直想尽自己的能力为母校做些事情。
年,得知时任温州医学院副院长瞿佳在美国波士顿学习,周健主动联系上对方,并寄送了往返于波士顿和芝加哥的机票。“几天的时间我们一直在讨论如何帮助母校开展科研,每天晚上我们都聊到两三点钟,甚至更晚。”回想当年的岁月,瞿佳历历在目。“可以说,温州医科大学许多科研的起步,跟那个时候周健的帮助和指导是分不开的,尤其是他的一些理念和想法,特别有高度,很有国际眼光。”
年,周健带着伊恩·弗雷泽教授来温,促成了温医与昆士兰大学免疫与癌症研究所的合作。作为最早与周健接触的科研人员之一,温医大分子病毒与免疫研究所所长张丽芳不会忘记,周健为了能让她们尽快进入HPV在温州地区感染和预防的研究,特别从美国寄来了研究所需的试剂、最新的研究文献等。“这在当时,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张丽芳说。对于儿子的这一举动,满头银发的母亲记忆犹新:“在国外,他什么好的都不舍得吃,把省下来的钱买试剂寄回学校。他就是这么爱他的母校温医。”
在周健的支持和帮助下,随后几年,温医大与昆士兰大学签订合作协议,在科研、学者交流、学生互换等方面开展了深入广泛的合作。学校在HPV致癌机制及防治疫苗研究等方面取得了可喜的成果,“HPV感染及其预防的研究”等合作项目获得了WHO(国际抗癌联盟)和多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资助,研究成果曾获浙江省科学技术二等奖等多个奖项,并在国内外知名学术期刊上发表多篇论文。
今天,我们同样希望,世人都能记住这一个名字——周健,记住这一位对科学以及全世界妇女的健康和幸福做出杰出贡献的中国科学家。你需不需要去打HPV疫苗?HPV疫苗是做什么用的?2价疫苗(希瑞适)主要是预防与两种高危HPV感染有关的宫颈癌,4价疫苗附带预防生殖器疣(这种咱们这还没有)。适合谁打?青春期女性是首选人群。各地推荐年龄不太一样,国内目前的说法是9~25岁,最好在有性生活之前完成接种。打了还用检查宫颈吗?需要的。70%的宫颈癌都与疫苗预防的HPV16、HPV18有关,但打了疫苗仍不保证%预防宫颈癌,定期检查依然推荐。过年龄了还打吗?超过推荐年龄是否接种主要取决于自身的性生活情况,如还没有性生活,可以接种;对于已婚或者有固定性伴的人来说接种的意义不大。接种前是否要先测下HPV?意义不大,即使感染了HPV,同时感染多种HPV的可能性还是很低。温州医科大学作者:陈伟王丹红
来源:新闻中心知识分子果壳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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